这篇文章聊聊美国医保,近期在美国发生了一起枪击案,美国联合健康集团保险部CEO布赖恩·汤普森在纽约曼哈顿的大街上中枪身亡。和以往民众纷纷谴责凶手的“残暴”不同,这起枪击爆发后,不仅没人同情受害者,反而在社交媒体上充斥了“他活该!”的言论,今天以这个事为引子,剖析一下美国医保背后的经济现实。


  据说,目前已经有好几家美国保险公司在官网删除了高管的照片,目的是保护这些高管的人身安全。作为“人类文明灯塔”,法治社会的标杆,美国民众的反应何以如此?


  我们来挖一挖背后的原因,首先要说的是,这件事并非偶然。根据美国破产协会数据显示,62%的个人破产与医疗债务直接相关,而联合健康这些保险巨头却常年稳居《财富》500强前列。据统计,2024年美国家庭年均医保费用达2.5万美元,单人年均9000美元,增速是7.5%,与他们的收入相比,2024年美国人均收入是4.42万美元,增速是4.3%,计算下来,美国人人均医保费用占收入的20%左右,不仅基数大,增速还比收入快了将近一倍,但讽刺的是,美国人均寿命在经合组织(OECD)国家中排名倒数第二。


  相比较而言,2024年在中国对于职工医保,缴费标准通常根据地区和缴费基数不同有所差异。如果是个人缴纳,一般是按照本人工资总额的2%进行缴纳,如果是城乡居民医保每年仅仅只需要交400元(相当于57美元),请注意,是每年,是不是低太多了。


  那美国这种高额的医保制度是怎么形成的呢?我查了一下相关资料,在最早,大概20世纪初,美国医疗体系以私人医生和慈善医院为主的,政府几乎不介入。医疗保险被视为个人责任,而非社会福利,首次尝试政府介入是1912年西奥多·罗斯福的进步党曾提出全民医保构想,但因保守派反对未实现。


  之后1929年全球经济大萧条冲击下,再次暴露出医疗费用问题,罗斯福新政时期曾考虑将医保纳入社会保障法案,但遭美国医学会(AMA)强烈反对,最终被剔除(1935年《社会保障法》未涵盖医保)。


  直到二战期间,美国政府实施工资冻结(是指通过行政或立法手段,暂时禁止雇主提高员工工资水平的经济干预政策。这一政策通常出现在战争、经济危机或严重通胀时期,目的是控制劳动力成本、稳定物价和社会秩序。其核心逻辑是:限制工资增长以遏制通货膨胀的上升,同时平衡战时资源分配。),企业为吸引工人,开始提供医疗保险作为非工资福利。这一模式通过1943年《战时劳工法》合法化(注:美国政府为鼓励企业为员工提供医保,将雇主支付的保费设为免税)。这种政策催生了商业保险主导模式,同时期商业保险公司(如蓝十字、蓝盾)迅速扩张,覆盖中产阶级,但这种商业保险模式也埋下了隐患,企业雇主为控制成本,选择与保险公司合谋压低赔付,民众逐渐丧失议价权,这个后面会为大家详细解释。


  再之后是1965年,林登·约翰逊总统签署《社会保障修正案》,建立两大公共医保计划,主要内容包括:为65岁以上老年人提供住院(Part A)和门诊(Part B)保险,资金来自联邦税收和保费,以及联邦与州政府共同资助,为低收入家庭、残疾人和孕妇提供医疗补助,各州自主管理。


  这是美国政府首次大规模介入医保领域,覆盖弱势群体,但未触及全民覆盖。


  一直到1970年代医疗费用飙升,催生HMO(健康维护组织)等管理式医疗模式,试图通过控制服务使用降低成本。希拉里·克林顿曾牵头提出全民医保计划,但遭保险业、共和党及部分公众反对,最终未通过国会。私人保险进一步分化,未参保人群持续增加(2008年约4600万人无保险)。


  最近一次改革是2010年通过的奥巴马《平价医疗法案》(ACA),核心内容包括四方面:一是强制个人购买保险,否则罚款(2019年取消);二是扩大Medicaid覆盖范围(部分共和党州拒绝扩展);三是建立保险交易所,提供政府补贴;四是禁止保险公司拒保已有疾病者。


  众所周知,这个平价法案,几乎已经被美国现任总统特朗普废除得差不多了。


  可以看到,美国医保的每一次改革都遇到了极大的阻力,表面上看是党派和利益集团的竞争,但归根到底,其实是美国的医疗保险市场结构、制度设计的问题:以雇主为主导,由雇主为雇员向数十家医疗保险公司之一购买的模式,这种模式极易造成垄断。


  根据公开资料,在美国约49%的人口通过雇主获得保险的,员工通常只能被动接受雇主选定的1-2种保险计划,无法自由更换保险公司或谈判条款。这种情况下,可操作的利润空间就大了,一方面雇主希望降低成本,自然会倾向于选择保费更低的保险计划,而保险公司为争取企业客户,也会设计“高免赔额(Deductible)、窄网络(Narrow Network)、限制赔付范围(如剔除某些药物或治疗)”的保单,变相减少实际赔付支出。


  并且,为了实现利益最大化,一些保险公司甚至通过佣金返点、保费折扣等方式吸引雇主签约,反正羊毛最终出在羊身上,大不了提高个人支付保险费用。最终的结果就是,美国民众的医保成本越来越高,看不起病、吃不起药。


  据说在这次枪击案中,嫌疑人弹壳上刻着“拒赔”“辩护”等保险术语,这何尝不是折射出民众对体系的彻底失望。社交媒体上,一条高赞评论写道:“我们不是在为凶手开脱,而是在控诉一个逼人疯狂的系统。”


  根据公开资料显示,截止目前美国三大药品福利管理商(PBM)控制了80%药品市场,通过收取药厂回扣、抬高药价获利。例如,抗过敏药EpiPen成本30美元,售价608美元,其中PBM分走334美元。


  这些问题,难道美国政府不知道吗,当然知道了,实际上,美国政府曾出台过一系列政策,比如限制保险利润率、禁止横向并购等措施,但这些措施都没有解决问题,你限制保险利润率,保险巨头们就将利润转移至药房、PBM部门(这直接导致了美国的药品贵),你禁止横向并购,他们就收购上下游企业,形成闭环垄断,最终监管政策沦为“纸老虎”。


  美国医疗自由化的教训表明:完全市场化无法解决公平问题的。这一点中国模式坚持政府主导的公益性改革避免了重蹈覆辙,我个人认为,中国医保是目前全球做得最好的国家之一。当然,这种模式同样也有自己的缺陷,比如随着出生人口减少、以及老龄化加重等因素影响,导致医保基金不足的问题也亟待解决。


  文末做个小结,美国医保困局本质是自由与垄断的悖论,民众追求“小政府”,却放任资本巨兽吞噬社会公平。当医疗成为奢侈品,枪击案不过是制度性暴力的一个注脚。或许正如社会学家齐格蒙特·鲍曼所言:“在液态现代社会,苦难不再是个体悲剧,而是系统性的共谋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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